序
颜长珂
傩文化历史悠久,长期以来,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在几乎被人们遗忘的荒村僻野繁衍传续,生生不已。在那装神弄鬼的场面中,不仅有着野性的艺术魅力,也潜藏着极为珍贵的学术价值。我国的傩文化遗产非常丰富。湖南、安徽、广西、四川、云南、江西、江苏、山西……许多省区,到处都有着它的遗迹。在多民族的贵州省山区,更是保留这种古老文化的沃土。宝贵的蕴藏已被重新发现。它那独特的戏剧形态更使人们感到兴趣。
1984年·前后,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和上海戏剧学院《戏剧艺术》就曾分别发表文章,介绍了贵州傩戏之一的地戏。L986年10·月,安顺蔡官屯地戏团应邀赴巴黎法国第十五届秋季艺术节和西班牙马德里第二届艺术节演出,受到彼邦人士瞩目。1987.年11月,"贵州民族民间傩戏面具展览"在京展出,使首都观众大开眼界,反应相当热烈。1988年11月,"贵州傩艺术形态展"在贵阳举行,同时召开了贵州傩文化学术研讨会,与会学者来自全国各地,成立了中国傩戏学研究会。这本文集,也是这次研讨会的学术成果之一。
傩文化包含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文艺学等许多方面的内容。从戏剧的角度来看,傩戏也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研究资料和有益的启示。王国维《宋元戏曲考》探讨戏曲的起源,开宗明义便说:"歌舞之兴,其始于古之巫乎?"楚人好巫。屈原《九歌》歌舞娱神,便是常被史家引述的例证。"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东君》)巫人乐舞之盛,声容之美,从人们乐而忘归中反应出来了。然而,戏曲艺术与原始宗教歌舞降神等活动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仍是有待于深入研究的问题。
今天的傩戏虽然经历了长期的发展变化,还是具有某种活化石的价值,作为实物的参照,是很有意义的。戏曲演出也曾有过娱神的目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娱神,娱人的成分越来越浓,严格的宗教意识相当淡薄甚至不复存在了。从傩戏中,我们已可以看到宗教文化与世俗文化的交融。它的演出节目,既有宗教仪式的,也有讲史、传说和民间故事之类的世俗的内容。这些,也许反映了观众的文化心理及其对于戏剧发展的影响。傩戏与戏曲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有趣的问题。
傩戏的演出形式大都是很简陋的,却往往可以容纳大至宇宙洪荒神奇的奥秘,或是具体而微的家庭琐事。那些或则狞厉或则滑稽的多姿多采的面具,夸张质补,造型生动,更是美的创造。它以广阔的农村田野作为舞台,时空跨度可以非常灵活自由,观众与演出的交流很是随便,亲密无间。它那不拘一格的审美特征和种种独特的艺术手法,表现了丰富的想象力和大胆的创造性。这些,对于当代的艺术家们,无疑是很有启发的。
研究傩文化,贵州的同志是得天独厚的。他们对此也非常重视,作了不少有益的工作,进行了艰苦细致的实地考察,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同时他们立足本地,放眼全国,注意到,作为一种世界性的文化现象,必须开扩视野,提高理论兴趣。这本文集中,既有本地风光的具体生动的记叙,也有纵横比较的深入探讨,内容相当充实。读了以后,深感获益匪浅。这项工作也许还是刚刚起步,却已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实在是令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