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刚放寒假,我就奔赴册亨,赶在春节前作一次布依族文化田野调查。来前,曾在一些文章中了解到册亨有一种在丧葬仪式上表演的古老的布依傩戏“哑面”。到册亨后一打听,知道是流行于丫他一带。于是,在册亨县民宗局干部的陪同下,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往板万寨。
很不巧,这几天当地并没有丧葬仪式。当地村干部和民间艺人说只能用口述方式,就相关情况做一个介绍。因为文字材料之前我已经接触过一些,对大致情况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主要是想看表演,直观感受一下。听到他们这么一说,我感到很遗憾。
陪同的民宗局和有关部门的同志见状,就与村干部和民间艺人商量,看能否进行一场模拟表演。
很庆幸的是,村寨里的民间艺人同意了这个要求。于是,马上张罗,作表演的各项准备,找道具、做面具、化妆、布置场地等等。
布依族仪式性傩戏“哑面”是在布依族传统丧事的绕棺仪式中表演的。模拟表演的场地绝对不能在任何人家进行,于是,村干部决定,表演场地选在村办公房后面一个斜坡空地上。
表演时间大约二十分钟,涉及人物只有四人,情节也比较简单。故事来源于一个传说:古时,有一个穷后生到当地富人家当长工,与富人家姑娘相爱,得不到女孩家长同意,不得已私奔到村寨上方一山洞居住,生儿育女。后来,岳父去世,因为贫穷,怕在众亲友面前没面子,就戴上面具,到外家祭奠。因贫穷没有祭礼,绕棺后就给外家推磨、舂碓。表演者共六人,分别为父母(即自由相爱的两夫妇)、后生(两夫妇的儿子)、女孩(两夫妇的女儿)、乞丐、导引者(一般为布摩)。据说以前要到洞里举行一些相关仪式和化妆后从那里出发到丧家。后来改为在丧家村寨旁搭窝棚象征山洞,在那里化妆、举行仪式即出发前往丧家。走到途中,乞丐扮演者加入到队伍中来,并不断纠缠女孩,被后生(女孩子的哥哥)制止。整个剧情主要表现一行人往丧家行进、绕棺、舂碓、推磨以及在这过程中乞丐如何纠缠女孩并使之怀孕的情形。整个表演没有台词,表演者戴的面具用竹篾编成骨架,然后用白纸蒙成脸壳,在脸壳上画上五官。
“哑面”模拟表演
绕棺仪式一般是在出殡的头一天晚上举行,吃完晚饭天一黑就可以进行表演了。在整个表演中,绕棺引导者的钹声一停,随即三人就要对着棺材磕头作揖,还要做出擦眼泪伤心的样子。但三人并不会如常人一样横着擦拭眼泪,而是竖着擦拭眼泪;磕头作揖也不像常人是先上后下,而是只会生硬地竖着向下磕头作揖。这种绕棺仪式一般在死者家的堂屋里进行。家族的亲戚和寨子里的村民是观众。
演出结束后,面具等物会送到村外烧掉。参加表演者均从火上跨过,以示鬼魂被火烧死不再附身。
这些过程,表演者都按照仪式上做法原封不动地表演了一遍。不同的是场地搬到了室外空地,“山洞”布置在村委会办公房的后面一个斜坡上,棺材则以一木箱代替。
“哑面”演绎的是一个传说中的内容,是有故事情节的,但“哑面”没有台词,可以说是哑剧。音乐方面,也只有引导者在行进过程中敲击手上的一面锣,节奏变化不大,显得单调。因此,我认为“哑面”仍属仪式,只不过是在仪式的基础上,演绎了一个较为简单的故事而已,属于一种特殊的仪式。尽管如此,它对研究戏剧的产生,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这毋庸置疑。
如果说“哑面”仍未脱离仪式,顶多是一种萌芽状态的“戏”,那么,荔波一带流行的布依族生育傩,尽管仍与仪式紧密关联,但综合性已经很强,戏剧特征已经很明显了。
黔南一带布依族中,为多年不孕不育的夫妇举行“架桥”(求子)仪式十分隆重,有的甚至进行7天7夜,据说举行了“架桥”仪式,就为送子的母神搭起了桥梁,母神就会把“花魂”(孩子灵魂)送来,使求子的妇女怀上并生育孩子。“做祧”是一种以求生育、保佑子女为目的的宗教仪式,仪式上,祭祀的神灵就有“花林仙官”(即“雅娃林”)。但是与一般求子仪式不同之处在于,“做祧”祭祀的神灵除了女神“花林仙官”之外,还有男神,分别有不同职能。比如,万岁天尊圣母,女神,专管分配生育指标;花林仙官,女神,专管送“花”(即孩子)给孩子父母;托生花王庙父,男神,负责保佑、护养孩子长大成人;本殿三元祖师,男神,三元指唐、葛、周三兄弟,同母异父,系“送”花媒人,同时保护坛师及其弟子(傩戏班子师徒),等等。另外还有负责擒拿野鬼的莫一、莫二,驱逐病疫鬼怪、保佑亲朋安宁的三界公爷等等。“做祧”与一般求子仪式不同点还表现在傩戏班子要戴面具表演一些有完整情节的故事,既娱神也娱人。
荔波布依族傩戏面具有木刻面具、皮胎面具、笋壳面具、竹编纸糊面具等,每堂为36面,每面为一尊神,每一尊神有一本经书,叙述该神的形态特征、功能、神力和由来。每尊神都有布依语和汉语两种不同语言的称谓,但演出时主要是用布依语。
面具及案子(即坛上悬挂张贴的神像)系依据经书对各神描绘的内容雕刻和绘画的。其中大多为一神一像,但也有多神一像的,如三元神像中唐、葛、周,三个是同母异父兄弟,一文一武一医,多数为多神一像,但也有按文、武、医各塑一尊像的。所有面具、神像无不生动传神,栩栩如生。案子以求子送子保子“生殖图”中万岁天尊为核心,四周为其下属的众神,共120余位,而花林仙官等众神却一神一像悬挂或张贴两旁。从艺术性看,神像的色彩、形态比面具更丰富多姿,个性、特征更突出鲜明。据不完全统计,现在单位及个人从民间征集到的神像共有20余幅,散在民间摩公及掌坛师手中的也不过百余幅,多数为明、清两代的作品,少数为民国年间及现在的复制品。36个面具分别为万岁天尊圣母、花林仙官、六桥青蛇判官、托生花王太庙、本殿三元帅祖(三元即同母异父唐、葛、周三兄弟)、太子六宫、双龙树王、九娘、五位功曹、李应社王、欧官、蒙官、冯敖老爷、覃九老爷、她地许、勒良、雷王、写傩(也叫“谢傩”)、莫一、莫二、伍通、龙公、白马、三界公爷、猴王、上公七郎、刮云、染吴、鲁班等。
诸神中的核心人物是“生殖图”中的万岁天尊圣母,即布依族普遍信仰的“花王圣母”,又叫“花婆”、“婆王”,是专管生儿育女的神灵,也是儿童成长的保护神。其余多数为本地区、本民族或其他民族的神话和权势人物,如莫一是当地壮族和布依族传说中最受人崇拜的英雄人物,号称通天圣地莫一大王;欧官、蒙官、冯敖及覃九老爷、龙公等是布依族、水族和瑶族神话中的代表人物;而三元、三界则是道教、佛教传入后受其影响加工出来的神话人物。这些人物,有的前人和方志曾作过简要记录。如刘锡番所著《岭表记蛮》说,圣母亦名花婆,“凡生子女,皆花婆所赐”。又说,“子女多病,则延师巫,‘架桥’、‘剪彩花’,乞灵于花婆”。《三江县志》说,“花林圣母及莫一大王,壮人乞之,亦知其所本”等等。
荔波布依族生育傩有经书,俗称“傩书”。其数量,民间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有的说有36本,有的说有24本,有的说只有12本,还有的说有72本及100余本。究竟哪一种说法正确,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尚不能肯定,有待进一步发掘和查访。
布依族傩戏每个戏班有演员15人,均属坛师弟子,要求通晓傩书,能熟练背诵和朗读,会做法事,懂得一些武功,善歌善舞,每人至少会演两个以上角色;年龄不限,小到10岁,大到古稀之年。另有打铜鼓2人,打腰鼓2人,打铜锣2人,打钹3人,吹唢呐2人,吹大号2人,放铁炮2人,乐师共21人。
道具有龙头拐杖一根,牛角号一根,牛角卦一副,令牌一块,响铃一个,装傩书的竹箱两个,黑色雨伞一把,毛笔一枝,墨、砚各一块,梭镖、标杆各一根,木枪一把,柴刀一把,木棍、棕绳各一根,花筒、南瓜各一个,宝剑、令剑各一把,驱鬼除邪用的兵器如刀、叉等数件,斧、锯各一把,铁炮4个等,共60余件。乐器有铜鼓2面,腰鼓2面,大小铜锣各一面,钹大、中、小各一副,唢呐、大号各2支,二胡2把,姊妹箫一副,铜铃一个,竹快板一副,合计20余件。
服装,包括布依、瑶、水3个民族共20余套。其中掌坛师黄袍1件,花袍3件,分别为红底绿花、白底金黄花、紫底白花各1件,木底高跟鞋1双;布依族男装10套,女装百褶裙式样的两套,水族姑娘连衣裙2条,白裤瑶男、女盛装各1套,另加1条蓝色花裙。
荔波布依族傩戏布景十分讲究,分内景、外景。内景主要娱神,外景主要娱人。
内景。设在主人的堂屋,八仙桌摆在堂屋正中,一边抵墙,桌的两边各放一张长凳,用竹子架一座“牌坊”把桌凳围住。牌坊的上端贴着用不同彩色纸剪成的形态各异的龙、蛇、鸡、鸭、象、牛、马、猪、羊、驴等,在八仙桌正中的墙上挂着“万岁天尊圣母”神像,两旁按神序由大到小依次将诸神像分挂左右。八仙桌正前方的桌缘绑两根竹竿,以此为骨架用竹条搭一座桥,桥的上半部是一张约1米左右剪成半圆弧形的红纸,红纸被剪出四排活灵活现的童男童女,四周衬有布依族传统几何花纹及图案,竹竿的顶部是花筒,俗称“桥棒”。坛师把内景称为“坛”。坛前的桌上有几杯酒、一碗米及其他供品,还点有几炷香、一盏菜油灯。傩书、道具、面具、乐器等全置于坛前,门和窗的两旁都贴上酬神精神内容的对联。例如大门,左边是“吉日酬神颂范许”,右边“佳期还愿谢婆王”,横批“田地恩深”。门外设一张供桌,桌上摆着供品,有香火,门扇挂神像,俗称“门卫”,或叫“看门神”、“守门神”。
外景。傩戏演到第7天,坛师极其弟子们在村前田坝选择一块宽阔的平地,中间摆3张八仙桌,将供品、道具全摆出来,36根长5米左右的杉树,大小不一排成一字形,由大到小,相距约1米,挖坑栽在地上,然后将供品挨个捆在树脚。第1根捆着一头大肥猪,第12至16根各捆一只鸭,第17至36根各捆一只鸡。如果牲口不足用刀头(即一块1斤多重的猪肉)或象征性竹编纸糊牲口取代亦可。
荔波布依族傩戏剧目现在见到的有《龙公点坛》、《野猪偷薯》、《老瑶打猎》、《野外砍牲》、《抢吃生肉》、《戏弄外家》、《破瓜取子》、《龙公卖马》、《错砍樟树》、《背鸡进屋》、《乞讨草鞋》、《乞花求子》等12个剧目。这些剧目全取材于民间,创作于民间,集中反映布依族的社会文化和爱情,是地道的少数民族民间剧目。现择几个剧目介绍如下。
《老瑶打猎》由两个男青年主演。个儿高的扮演老瑶,身穿白裤瑶青年服,潇洒英俊,头戴面具,名叫“龙公”;另一个身材略为矮小的青年男扮女装,头戴面具,名叫“勒良”,是老瑶的妻子。龙公肩扛枪、腰挂月形柴刀,带着妻子上山打猎。进山后发现山上猎物很多,顾不得给妻子打招呼,左一枪右一枪就打开了,越打越起劲,连带妻子上山一同打猎的事都忘了。当他冷静下来以后突然想起妻子,于是满上遍野寻找,结果从所打猎物中发现了自己的妻子,原来龙公打猎打兴奋时,头也打晕了,眼也打红了,结果误把自己的妻子当猎物打死了。龙公丢下猎物边哭边去求卜问卦,向天地哀悔、认罪,得到神仙的同情。在神仙的帮助下,妻子死而复生,夫妻团圆。这出戏反映了先民狩猎生活的艰辛和欢乐。同时也反映了当地单一从事农业的布依族先民,由于酷爱狩猎生活而创作打猎赔妻的故事。
《破瓜取子》是反映人类自身繁衍的故事。其故事取自中国古代伏羲、女娲兄妹结婚繁衍人类的传说。这出戏紧接上出戏,龙公与勒良相爱结婚,死后又再度团圆,勒良怀抱一个大南瓜装成孕妇模样,“花林仙官”上来接过南瓜,婴儿连声啼哭,观众齐贺“得啦!得啦!”范许出场,破南瓜取籽,向四面八方撒去,边撒边念:“撒到北方成莫家(经识别莫家人仍属布依族),撒到东方成布虽(水族的自称和布依族对水族的称呼),撒到南方成布壮(壮族),撒到西方成布侗(侗族),撒到中央成布依族。”这个故事不仅反映人类的神话传说,而且道出了壮族、水族、侗族和布依族同源的真理,他们同是古越人的后裔。
《戏弄外家》这出戏最富有乡土气息,戏剧色彩最浓,是“做祧”的第7天傩戏班子在田野演出的一场最精彩、观众最多的戏,可算是“做祧”仪式的高潮。
在田野“做祧”的场面十分壮观,观众成千上万,掌坛师极其弟子全部戴上面具,在掌坛师的率领下,尽情挑逗外家来的客人。手持木枪的龙公强行要把自己的枪卖给外家来的客人,对方说不买,就把事先装在枪筒里的柴灰撒在外家来的客人头上;调皮活泼的猴王跑去向外家来的客人要肉吃,对方说没有,猴王就伸手去抓外家来的客人的裤裆;手持叉子的白马,拿手中的叉子与外家来的姑娘交换,姑娘说没有叉子交换,白马便伸手去抚摸姑娘的乳房等等。最有趣的是戴着面具的一群“鬼神”,有的把屠宰后有意在头上留下一撮毛的牲口举过头,指着牲口头上的那撮毛说:“大家看呀,这是外家的辫子呀!”(什么意思待考)。有的手拿猪、狗肠子大声嚷:“外家把肠子打落了,是谁的,请快来认哦!”等等。这时观众发出狂热的喝彩声,沉醉在欢乐的海洋中。
布依戏幕布
次日送客,全村男女老幼,悄悄挑着满桶满桶的水藏伏在出寨的各个路口旁。当外家客人起程回家离寨时,从隐秘处突然冒出来的人群,手端脸盆,一瓢瓢水向客人猛泼去,一方泼,一方躲,双方发出阵阵喝彩声。主家寨上的女人向外家来的男客人泼,主家寨上的男人向外家来的女客人泼,哪位客人跑了主家寨的人提起水桶就追,一桶桶往客人身上泼。没有把所有客人泼湿,说明主人还没有尽到爱心,而客人没有被淋湿也说明自己时运不好,晦气。因此,双方玩得十分开心。
表演上述剧目时,除个别剧目受宗教影响表现得有些拘谨外,大部分剧目十分自由,演员不受场地和时间的限制,有时观众在激动之下也情不自禁地参与其中一道表演,唱词、台词临场发挥,不拘形式,充分发挥民间艺术的特点,使演员、观众融为一体,把演出场地变成感情发泄和交流的场所。
荔波布依族傩戏以求子保子为内容,由一家一户把傩戏班子请到家举行7天7夜活动,从始至终与民俗交融在一起。
这种活动过去很普遍,布依族男性生下来,在他的一生中不规定在什么时候,但必须举行一次。后来,部分地区衍变成婚后久不生育者才举行,一般人可做也可不做。其形式有二:一曰“做祧”,二曰“架桥”。前者请傩戏班子,举行7天7夜的活动;后者只请布摩或坛师,带几个弟子,举行3天3夜的活动。主人采用何种形式全取决于主人家的经济状况。家庭经济条件好的取前者,家庭经济条件较差,甚至十分贫穷者也得按后者举行仪式,否则影响来世。
如果说“哑面”和“生育傩”主要是一种娱神的戏,那么流行于册亨、安龙、兴义一带的布依戏就是一种纯审美、娱人的戏剧形式了。
布依戏是贵州两种少数民族戏剧(布依戏、侗戏)中的一种。从取材和内容看,布依戏剧目有两种:一种是用汉民族的历史故事及汉民族的民间传说故事改编而成的剧目,如《蟒蛇记》、《柳荫记》、《秦香莲》、《薛仁贵征东》、《樊梨花》等等。另一种是根据布依族民间传说、故事或真人真事编成戏。其内容有反映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的,有歌颂本民族英雄人物的,有反映布依族男女爱情生活的,剧目有《王玉莲》、《穷姑爷》、《人财两空》、《三月三》等。
布依戏班是由一个村寨的人组成,以村寨的名称为戏班的名称。一个戏班由十几个人组成,能演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布依戏的对话和唱词均用布依语,只在移植的汉语剧目中,公堂审案和自报家门中采用汉语。角色以二小(小丑、小旦)或三小(加小生)为主,后来吸收了其他戏剧的有关角色和适应布依戏演出的需要,出现了差官、大王、大将、生、旦、净、丑等角色。表演时不同角色有相应的程式和特点,如小丑上场时,手拿扇子,走路时抬起脚一跳一跃,三步一转身,动作诙谐;小旦上场则从容不迫,步步符合节拍,显得优美。在演出从汉族中移植的剧目时,一般是武将穿战袍,文官和秀才穿长袍水袖,戴方巾,脸谱则根据角色的不同略施粉墨。布依戏曲调类似布依民歌,悠扬缠绵,歌词多根据布依民歌加以改编而成。
布依彩调戏是1948年从广西百乐乡传入册亨的。彩调戏是受广西南路壮戏的影响而形成。开始传进册亨时演唱道白全用汉语。演出的节目也全是汉民族的传说、故事,如《玉堂春》。后来当地艺人按照本民族的文学艺术传统加以改编,再创造,再创作,把本民族社会生活中的真人真事编成戏搬上舞台,演唱时多用布依语。
布依戏和布依彩调戏是布依族人民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不断吸收汉民族和其他少数民族戏剧艺术的有益成分,按照本民族的审美观点、欣赏情趣、理想和追求加以创造和发展,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布依彩调戏《罗细杏》,1984年11月在昆明参加全国少数民族戏曲剧种录像演出,获得“孔雀杯”奖。
册亨有20多个布依戏队常年演出。1994年3月,贵州省文化厅命名册亨县乃言乡(现为八渡镇)为“布依戏艺术之乡”。1995年11月,国家文化部命名乃言乡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2006年,经国务院批准,布依戏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除上述几种戏曲样式而外,受汉文化影响,布依族中还有花灯戏、地戏等。
花灯
花灯是汉族民间艺术,独山、荔波、册亨等部分布依族地区布依族艺人学习掌握后,引进布依族中。其中又以黔南独山最为突出。
布依族花灯的来源,学界有不同说法。对独山花灯,目前比较倾向于源自江西采茶调和弋阳腔,并吸收了广西壮族彩调音乐元素。可以说是汉族民间艺术与少数民族民间艺术融合的产物。荔波和册亨花灯,则主要来源于广西壮族彩调。
独山花灯最早是以歌舞为主,演出节目有《阿三戏公爷》、《灵官扫台》、《踩新台》、《打头台》等。随着交通发达,商业繁荣,外地戏剧不断传入,艺人又不断到邻省观摩交流,于是逐渐出现了戏剧节目,如《红灯记》、《槐荫记》、《还魂记》、《五鼠闹东京》等。
从演出形式看,原来的花灯均在广场或院落演出,称为地灯。有了戏剧因素后,便搬上了戏台,称为台灯。
独山民间花灯主要有娱乐和配合还愿仪式活动两种功能。布依族艺人把花灯引进后,为增强演出效果,采用布依语演唱。20世纪上半叶独山著名的四大名旦中,陈子明、石玉成、陆树奇三位是布依族。可见花灯在独山布依族中的流行程度。
地戏
地戏主要流行于黔中安顺、平坝一带的汉族中,是明初“调北征南”时由明王朝军队带入贵州的,是一种为防范少数民族反抗而进行的“寓兵于农”的演练活动。学术界称之为“军傩”。后逐渐传入布依族中。安顺、平坝、紫云、长顺、普定、镇宁、惠水以及贵阳花溪、白云等地布依族中均有流行。这里着重介绍花溪地戏和蓬莱地戏,以一斑窥全豹。
花溪地戏源于古代的“扮傩”。“扮傩”是为逐疫鬼、迎神灵、保平安举行的祭祀仪式。地戏是传入贵阳花溪等地最早的戏种之一,据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贺长龄编修的《贵阳府志》载:“土人、贵筑、广顺、贵定皆有之,岁首迎山魈,逐村屯为傩,击鼓以唱神歌,所到之家,皆饮食之。”花溪地区的地戏,至今仍有上述的习俗。如唱戏的时间均在正月初开场,演出前要燃香点烛,举行祭祀活动和开财门仪式。
与屯堡地戏一样,大寨布依地戏剧目的内容大多取材于历史演义和民间传说中金戈铁马的英雄故事。与屯堡地戏相比,大寨布依地戏表演者身上没有了屯堡地戏里那充满尚武之气的盔甲战袍,取而代之的却是具有布依风格的蓝衫长褂,桃花装饰,古朴中透出优美。剧中的女角都是男扮女装,粗犷、豪迈的精彩打斗中,不时有轻柔的表演成分。整台表演斗中有舞,以唱代言。唱段短小精悍,与屯堡地戏相比更多了舞台的戏剧观赏效果。
请“脸子”(面具)是地戏表演时一个非常讲究的开场仪式。屯堡地戏的请脸子仪式通常是整个戏班子的人都必须参加的祭拜。表演时必须郑重地从箱子里请出珍藏的“脸子”,“脸子”才具有神的灵性。可是我们看到的大寨布依地戏,在保持传统的同时又不失自己的个性。通常请“脸子”是由当地长老一个人完成所有的祭拜过程,一切都是那么简单。祭拜中都是用当地的布依话娓娓道来,这样的表演给它增添了别样韵味。
在贵阳花溪,共有18拨(戏班):花溪大寨、燕楼的思惹、槐州、燕楼村(燕楼村有两拨)、谷蒙、党武的当阳、葵林村、新寨、下坝、湖潮的新民、杨梅、寅贡、车田、芦官、汪官、元方和麦坪的杉木二村。这些地戏队所演出的剧目都是《薛仁贵征东》、《杨家将》、《罗通扫北》、《三国演义》、《岳飞传》等历史故事剧,表演场地方便人们观看。演者均戴面具,服饰简单,以鼓击节而歌,一人领唱,众人合之,不用其他乐器伴奏。
过去,蓬莱地戏只在每年春节跳一天,或平时某些大户人家做仪式才跳。整个演出活动要经历开箱、请神、出兵、点兵、祭山王、拜土地、开财门、搭台跳戏、扫场、收兵、点兵、关箱、吃跳戏饭等程序和环节。地戏许多招式都是从模仿战争而来,舞蹈动作伸展幅度不大,接近于亦步亦趋,不像常规舞蹈中肢体动作的挥洒自如,充分体现了地戏舞蹈动作具有浓厚的写意特征。
蓬莱地戏有一个和其他地区地戏不同的特点,即唱和跳是分开的,所谓“歌者不舞,舞者不歌”。地戏班分歌队、舞队、乐队,职责分工相当明确。安顺等地的地戏,是一边唱一边跳,蓬莱地戏开始之后,有人唱,唱完之后,才有人跳,“前歌后舞”,如此间隔着表演。蓬莱地戏的唱腔既无帮腔,也无伴奏,音调基本相同,完全是歌的清唱,整台戏文都用七言句式,每唱两句之后就击鼓而舞。
蓬莱地戏剧目《杨家将》中的第三部分《开财门》,是最为精彩的一部分,其中的《开财门歌舞》是由歌队背对主家大门唱《开财门歌》,内容主要是祝愿主家“四季财门大大开,金银财宝滚进来”。而由舞队一字形排开,面对主人家大门舞蹈。“开财门”满足了民众求吉祥的民俗心理,正是由于这一原因,使这一戏剧样式得以在布依族民间保存下来。